叶延滨,著名诗人、作家,《诗刊》主编,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。
儿时,叶延滨一直在学校住校,后来又在母亲的流放地大凉山读完中学。
把叶延滨召回到父亲身边的,是“文化大革命”的一张报纸——1966年初夏,省报的头版几乎以一版的篇幅,点名批判在大学当校长和党委书记的父亲。大段的声讨文字中流露了这样一个信息,走资派叶某某被愤怒的革命师生包围,工作组做了大量的工作才使其免于一死。
叶延滨父亲的那个大学造反派威猛,叶延滨虽然没见到父亲被打的情形,但能看见父亲牙齿脱落嘴角出血,浑身青紫的伤痕,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中年医生,抬手递给叶延滨一张诊断书,上有一行检查结论:长期缺乏锻炼所致劳损。这个医生的这张薄纸,让叶延滨明白父亲的处境。如果不想办法,父亲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。
大学在城西郊区,距城区六七里路,校门前是一条省道,也是造反派扼守省城的要地。学校变成了“军事据点”,校门堆满沙包工事,持枪的武斗队员日夜站岗。父亲被关押在学生宿舍大楼里,同房有三个造反派大学生24小时值守。要把父亲从这样的地方救出来,是件难事。叶延滨为此找过军队“支左”当局,也找过“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”,均无任何结果,除了“相信群众相信组织”之类的屁话,有点同情心的也就说出一句:“现在这么复杂,只有家属自己想办法。”
大学的一位中年女老师,找到了一位姓张的工人帮助叶延滨,此人在部队当过侦察员。参与讨论的还有一位姓黄的技术员。讨论产生了一个长达数月的计划,主要实施者是叶延滨和父亲两个人。
叶延滨每周从城里到城郊的大学去看望父亲两三次。每次叶延滨都带四份食品,给父亲一份,药品和咸菜、水果,给那三个同屋的学生点心和水果。开始他们推却,界限划得清楚。叶延滨就把东西放在桌上,等叶延滨一走他们也就乐得享用。次数多了,当叶延滨的面也就吃起来。和看守的学生关系得到了改善,父亲就提出每天早上到锅炉房打开水,顺便也散步放风在校园里走一圈。原先是每天下午出去放风,每次都有一个看守陪着。现在改成早上六点起床,上锅炉房打水同时放风散步。看守者睡不成懒觉了,不乐意。多说几次,多吃几次叶延滨带来的东西,同意了。就这样一天天过去,父亲清早六点准点起来,但天色一天比一天越来越暗,天气也越来越冷。终于有一天轮值陪同者不想起床了,父亲独自一人,照常去锅炉房打水,然后提着温水瓶再沿着校园围墙走一圈,七点前回到住处,东方才泛出鱼肚白。打那以后,默许变成习惯,早上起床后没有人跟着父亲了。
11月的一个( ),叶延滨推着自行车,来到校园围墙外一道小铁栅门等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