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将的家在徐州乡下的一个村子里,在他的记忆里,父亲一直在徐州火车站附近打短工,难得回家一次。
大一的时候,大将迷上了网络游戏,经常整晚耗在校外的网吧里。他虽然感觉到有些虚度光阴,但身边的同学们都差不多,不是打球,就是看电影,或者上网打游戏,大将也就无所谓。暑假回家,大将在村里待了几天,感觉特别无聊,就忐忑地对父亲提出,想去他那里玩几天。至少那里有网吧!父亲竟然答应了。
远远的,大将就看到父亲等在火车站的出口。经过一年大学生活的洗礼,大将第一次感觉父亲在人群中是那么扎眼——衣服破旧,还宽大得有些不合身。更让大将没有想到的是,在2003年月入就有四千多元的父亲,竟然住在一栋民房的阁楼里,只有六七平方米。除了一张铁架床之外,还有个放洗脸盆的木架子,那个多处掉瓷的搪瓷盆上,搭着一条看不出本色的旧毛巾……大将一直以为,父亲在城里过的是很舒服的日子,没想到竟是这样清苦。“你坐着,我要去忙活了。”父亲说着,就咚咚咚下楼走了。大将坐不下去,就悄悄地关上门下楼,跟在父亲身后,他想看看父亲是做什么的。
七弯八拐,大将跟随父亲来到了徐州冷库。一辆大货车进入大院,父亲和大伙一起,推着手推车跟在车后拥了进去。几分钟后,大将看到了父亲弓着腰扛着大大的纸箱,走几步,停一下,用系在手腕处的毛巾擦额头的汗,再前行几步,把背上的纸箱放到手推车上,接着又奔向大货车,几秒钟后,又弓着腰扛来一个纸箱,如此反复。原来父亲赚的是五毛钱一箱的血汗钱!大将当天下午就回了家。他不再想着上网了,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父亲暴着青筋的腿。他还算了算,自己在网吧浪费了多少父亲的汗水。
大将返校的时候,父亲又从银行里取出厚厚的一沓钱交给大将。“这学期时间短,有两千就够了。”大将说着,分出一半留给父亲。这一天,大将下决心做个好儿子,做个好学生。
然而,大将的这种想法很快成为过眼云烟。当那些旧日的玩伴又吆喝着去网吧,当他有意无意地看到游戏图案,他内心里总是忍不住躁动。终于,他又一次走进了网吧。国庆节的时候,室友们组织去K歌,去酒吧,还去洗了桑拿。从家里带来的两千块钱,到十月底就没有了。大将给妈妈打电话,说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,带来的钱花完了。
第三天下午,西安突然降温,正在宿舍里和同学打牌的大将接到电话,说校门口有人找他。大将跑到校门口,看到了父亲。五十多岁的父亲像个七十岁的老人,老态龙钟,一脸的疲惫。“听你妈说,你前段时间病了,现在怎么样了,好了没?要吃好点,照顾好自己,你不用担心生活费,只要你能吃出好身体,学出好成绩,就是再多的生活费,你爸也掏得起。”父亲说。大将嗫嚅(niè rú)着说:“已经……好了……”“再有两个月就放寒假了吧?我这次给你带了三千块,你刚生病,要吃好点,把身子养壮点,才能有精力上好学。”父亲关切地说。
干瘪的钱包终于鼓了起来,一周不见的游戏又在呼唤大将。晚饭过后,大将又去了校外的网吧。五个小时的凶猛厮杀之后,大将要回宿舍了。
和往常一样,大将又来到了校外的一棵大榕树下,从那儿翻墙进校。就在他翻上墙头的那一刻,他的心一下子( )了起来——昏黄的路灯下,父亲正偎在那个墙角,身下垫着不知从哪里拣来的破纸箱,头上是大将上高中时围过的围巾。大将知道父亲的固执,那时就是叫醒他,他也会坚持着在那里。
回到宿舍,大将就连夜把所有的关于游戏的账号全部删掉了,从此再也没有进过网吧。
大将的父亲于去年春天去世了,给大将留下了三十七万元的存款。
“经过那件事情,我才知道,不是他没有福,而是他习惯了把一切享受给予他儿子。”大将说。
大将的父亲是许多贫困父亲的缩影,深沉而又无私的爱。所幸的是,他的孩子看到了墙角的父亲。而还有很多孩子想不到,也看不到那些墙角里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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