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文亚(1949~),台湾当代女记者、作家、编辑,原中国海峡两岸儿童文学研究会理事长,现《民生报》儿童组主任、儿童丛书主编,美国《世界日报》儿童版主编,北京《东方少年》杂志特约编审。
原文:桂文亚;出处:小读者
和许多满脑袋奇思妙想的中学女孩儿一样,上课的时候,我最是偏爱窗外。教室,一如囚笼;我,笼中的云雀,向往飞翔,飞翔。
也总是在这个节骨眼上,老师点起名来背书。
轮到我上台背书了,我赶紧起身,往讲台前跑去。抽背书的时候,课堂总算安静下来,我开始大声地背诵:“晋太元中,武陵人捕鱼为业。缘溪行,忘路之远近……”我背得那么顺畅,那么流利,老师满意地闭上眼睛,摇头晃脑,跟着背诵的节奏打拍子。背完了,老师高兴得“好,好,好!真是好孩子!”赞个不停,“才教的新课,不过一夜之隔,这孩子居然全读熟了。”我得意地走回座位。老师哪里知道,早在小学四年级,爸爸已教我背会这篇《桃花源记》了。从此以后,每逢课堂抽背,老师一定喊我,如果是小学时爸爸教我背会的古文,我稍一温习就可以背诵如流;那些没有教过的课文,即使偷懒不背,我也照样轻易过关。原因是,老师早已信任我了,只要我一上台,他就双目微闭,满心欢喜地听我朗声吟诵。殊不知,嘻嘻,我是照着他摊在讲桌上的课文,一字不漏地念一遍!
我始终弄不明白,老师为什么不会生气,不严加管教我们这堆上课光会说话、传纸条、吃零嘴、提早啃便当的顽皮鬼。老师只是尽心卖力地教课,恨不得把肠子掏出、心剖出来,而且是那样激动,激动得一堂课下来非得从第一排跳到最后一排,来来回回无数趟——老师给我们上国文课的时候,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。同学们似乎并不把老师放在心上,上课吵吵闹闹的。交代背诵的课文,没背;交代要写的功课,迟交;老师一开口,大伙就掩嘴直笑:“好奇怪的口音哟!又没听懂。”老师一口浓重的乡音成为同学们理直气壮不用心听课的理由:反正是听不懂,听了不也是白听吗?
尤其令我们又高兴、又不明白的,是老师采取的“高分政策”。国文是我们这所学校的重头课,特别是周记、作文,分量多,要求也严格。但奇怪的是,尽管老师批改的作文每篇都是密密麻麻的错别字一大堆,分数却都很高,即使作文再差,老师也通篇红圈,频频嘉许。而在那个年龄,分数的高低对我们通常( )心理上的影响——一门功课,如果受到老师重视,分数一高,读书的兴趣和信心也就油然而生;否则,再努力再有兴趣也不过挣来六七十分,久而久之一定生疏没劲儿了。不少原本对国文缺乏信心和兴趣的同学,听见老师的真心美言,不禁惊喜交集,纷纷加紧脚步向前;而那些少数一心做着记者梦、作家梦的文学狂热者如我,更是受到无以名之的鼓舞,觉得自己真要好好努力,才不致辜负老师的期许,不禁凭着一股傻劲,天天埋头苦写。
上作文课,除了列举四五个题目在黑板上任同学选择,也随我们自由命题,自由发挥。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我,不但自以为美地无病呻吟一通,还瞎编胡写了好几篇中年口吻的爱情小说。说也奇怪,七十多岁的老师不但表示欣赏,还评为“写得情意缠绵,逸韵奇趣”呢!
记得有一年,幽默大师林语堂先生在联合报副刊陆续发表他对《红楼梦》的考证和评论,我也班门弄斧地在周记、作文本上发起“谬论”。以致当我读到报纸上讨论的“红学”时,就自然而然卖弄起来,把各家“参考”来的看法,东瞄一点,西挪一点,写了一大篇“很有两下子”似的“综合什锦炒面”。没想到,老师看了我的“大作”,竟把我视为一颗新发现的彗星,不仅立即推荐到校长成舍我(中国近代著名报人)先生那儿,还把文章交给校刊发表,更令我睁大眼睛也不敢相信的是,作文簿上堂堂批着“100分”!
老师从此对我越发偏爱起来。学期结束,成绩单上的国文成绩总平均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100分!虽然分数不能代表一切,何况是这看着简直过分的国文满分,但对我这样一个充满写作热情的小女孩儿来说,还有什么更能替代这100分所包含的意义呢?这100分,代表着直追完美的精神标杆;这100分,洗刷了我曾经几何零分、三角32分的自卑;这100分,更赐给我追求成功、激励奋发的勇气!
我也常反复回味,老师曾在学期结束后,特别在作文簿上留下的赠词:“满室芝兰吐异香,一枝独秀冠群芳。品高不与凡葩伍,文采风流叙雅章。”也唯有这帖激励剂,能继续支持我对自己的信心。
世事多巧妙。没想到,多年之后我也返回母校任教国文。站在老师曾经站过的讲台上,重复老师曾经要我背诵的课文,我不禁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咀嚼:老师那种只有宽容没有责备、只有鼓励没有压抑的教学法,是多么地温暖博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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